乡见︱陈胜建:野鹿盖是我们的恩人
时间:2022年2月20日
录音整理:陈亚梅 葛春培
野鹿盖茶叶创始人陈胜建
人物小传
陈胜建,1952年出生于贵阳,西南交大毕业,曾做火车司机,做过外贸,投资过房产,开过游戏机。2006年开始扎根乡土,创建野鹿盖茶产业,探索以农民为主体的农业发展模式。
王小梅:老陈哥,我都晓得野鹿盖的故事。我们首先不要管我晓得不晓得。你今天要重新摆。
陈胜建:干脆把原来的翻来整理一下算了。本来想镶个临时牙再来的,春节期间太忙了,天天找钱给农民工发工资,大年三十以前一定要把工资发完,一点都不能欠,每年都这样。
李飞:喝野鹿盖,聊野鹿盖。
李扬:喝野鹿盖,聊野鹿盖。
王小梅:我2008年去到野鹿盖结识了老陈哥。三个省政府参事邀请说,老陈哥的野鹿盖模式很值得探讨。我是被其中一个参事、贵州日报的高级编辑葛诗畅老师邀请的。我一路就听他摆故事,一个字都没有记,回来就写了一个版的深度稿子,标题叫"让土地迸发力量"。我以前从来没有写过茶和茶人的稿子,那是第一篇。这篇稿子的反响特别大,老陈哥的朋友都来关注。
李飞:说明你们都是带着感情的。
王小梅:因为那时候陈哥面临家人、朋友都不理解他为什么要投资做农业。我记得老陈哥的两个好朋友约我去省委聊,就说这个稿子写得太文化了,没有关注到经济这个点。他们建议我要长久关注野鹿盖这个好案例。
李飞:应该邀他们来。
王小梅:持续13年的关注,走到现在,乡村振兴这个点上。重新回归农村,要怎么发展?怎么样去让当地和农民参与到未来农村的经济和产业发展里来。
李飞:魅力是怎么一下子传递、迸发出来的。(大笑)
王小梅:那篇稿子发表以后,老陈哥的反应让我真的很感动。因为那篇稿子我认识了老陈哥的很多朋友。老陈哥还自己跑到报社去印了5000页报纸发给他所有的亲戚和朋友看。
10多年,我和他的一些朋友几乎每年都去看老陈哥。他们一见面就说他这个人太憨了,把钱砸在土地上,一个泡泡都不起,这是不挣钱的营生。
陈胜建:赚名。有名就有利。名利,名利,最后名利双收。
王小梅:陈哥其实对土地很有情怀,对乡民有情怀。他能带动这么多村民。把企业管理这么好,大家共同来发展,我觉得一定是有一套他的智慧。所以我们就想听您从头摆……
李飞:不是乡见吗?
王小梅:乡见系列。
陈胜建:从乡土、乡村开始。
李飞:就听您摆故事。
王小梅:要从头摆起。千万不要认为我知道故事就不摆了。
陈胜建:主持人太宏观了,要从微小的问题问起,把我带进去。
野鹿盖珍藏自然
年少时代
王小梅:老陈哥的童年在哪里度过的?
陈胜建:在丹寨县。
陈胜建:解放贵州时,我父亲那个团就解放了丹寨。当时的部队每到一个县就要留下一套人马。父亲是团级干部,相当于现在的县级干部。
李飞:祖籍是哪儿?
陈胜建:陕西长安户县。解放贵州以后,父亲就作为团一级留下来了。按道理应该留团长,但父亲的身体不太好,政治部主任就把他留下来了。当时的团长是张锦华,他曾任十一军的军长,后来是成都军区的副司令员。
李扬:后来老爷子当了县长。
陈胜建:当时丹寨县的第一任县委书记兼县长。母亲是江苏徐州人。她也是军人。他们都是跟部队一块下来的。我母亲也下来了。我就出生在丹寨。生下来不到一岁,父亲调到黔南都匀一带剿匪。完了,就调到黔南。
这一段有一个故事。我母亲培养的一个农民叫王德安,很厉害,后来当了黔东南的州长,是贵州那时的"苗王"。周总理都记得他。一毛的人民币上绑头巾的那个人就是他。
王小梅:王德安为什么是你的母亲培养出来的?
陈胜建:解放丹寨时,我母亲办农民班,把农民集中起来办班,培养当地农民干部。
王小梅:你母亲当时是做什么的?
陈胜建:她是区一级的一个工作人员,好像是妇联之类的单位。
李飞:教育系统?
陈胜建:也不是。那个时候什么都干,也没什么分工。刚解放,整个政府还没有形成完整体系。她可能在妇救会扫盲,什么活都干。区长的主要任务就是把农民组织起来,把土匪清理了。
王小梅:小时候一些记忆比较深刻的事情?
陈胜建:没有。都是后来他们讲的。我小时候叫小胖。我知道我小的时候很胖。而且还有一个苗族的名字,但我都不记得了。
李扬:兄弟姐妹几个?
陈胜建:五个。我是老大。
李飞:在都匀待到几岁呢?
陈胜建:三岁不到。解放后需要干部。那时候的一些省领导都是跟父亲在县一级当过干部。
李扬:老爷子在都匀呆了三年。
陈胜建:他到都匀当统战部长。那个时候最重要的第一战线就是统战。把父亲调到都匀的时候,丹寨都还属于黔南。父亲跟我讲,那时候没路,也没车,是一个挑夫,一边挑行李一边挑我。父亲骑在马上,母亲都是走路到都匀的。
李飞:从丹寨走到都匀。
陈胜建:我有一点点印象的是都匀那条河。然后我们又到贵阳了,父亲很快就到省委农工部,在一个处当处长。我们家住在省委大院,我就开始有点记忆了。
王小梅:摆一下省委大院的故事。
陈胜建:省委大院没什么故事。
李扬:讲讲农委的故事,与你今天的土地可能有些关系了。
陈胜建:没关系。我们这一代人对土地的感情,真正潜移默化影响我们的,还是毛泽东。
我学工科,我也想赚钱,但是又懒,有点钱就不想动了,然后整天就玩。反正我乱七八糟挣了点钱后,1992年至1996年这几年,我就什么都不想干了。我还跑到新疆伊犁去看了地,后来发现我们的钱太少,没办法!
李扬:你什么时候对土地产生这么浓烈的兴趣?
陈胜建:我先天热爱自然。我一进入大自然,感觉就不一样。我对大自然有感觉,是来自一种基因。对农业,还是毛泽东"依靠农民打天下"的思想的影响太深。
李扬:你有下乡的经历吗?
陈胜建:我逃避了。我那时候很调皮,必须要下乡的。但我就坚决不下。我整天在社会上混,混得很厉害。
李扬:那时候就是读了初中啊?
陈胜建:初中。
李扬:一方面喜欢大自然,一方面又害怕到农村去。这不是矛盾吗?当时是怎么想的?
陈胜建:不是害怕到农村。知道农村很苦,就是不想去,凭什么去啊?那时反正有一种天然的抗拒。
李扬:那时你十三四岁?
陈胜建:十四岁。对当时那种政策我们是有想法的,我们看不惯,就很抵触,就在社会上去鬼混,打架斗殴。只能靠非正当的行为来保护自己了。我父亲进了牛棚,谁管我啊!我只有靠在社会上鬼混。人家怕你,就不敢惹你。
李飞:那时候变成小霸王了。
陈胜建:哎呀!文革后期,我们已经觉得有问题,就有点抵触。
李扬:你是1977年参加的高考?
陈胜建:我1977年考马师大。那时我们已经工作很多年了,恢复高考后,把年纪大、比较好一点的学生留在马师大。不是讲"科技救国"兴教育,要把年纪大一点、好一点的苗子赶快培养出来当教育师资。国家要重视教育了!我不喜欢理工科,但是那时提倡实业救国。
贵阳钢铁厂第一次招工,我们学校老师就把我送到贵钢,把我分到炉前工队。我去上班,领了大皮鞋,穿着工作服,铁炉边上一站……哎哟!这个不得了,有工作了。
分到贵钢,我家没有找关系。到贵钢以后,很苦啊!炉前工很苦。他们都说先去贵钢,以后再想办法换工作。我去了以后,到那炼钢炉一看那火,我说:"这个不好!不好!"我就跑回学校去了。那时我自由散漫,没有纪律观念。结果我跑到学校给老师讲,不想去贵钢。"是不是太苦了?我工作都给你了,你都上班了。"老师问我。我说,不好!不好!老师说:"不好就回来,反正档案还没拿过去。"我一听,我就跑回来了。跑回来后,劳动局很不高兴,说我们学校居然把分配工作这么严肃的事情,像儿戏一样搞,人就跑了!后来就说,再分配到好的工厂,好的名额就不给了。反正我也没在意。那个时候,我太调皮了。在社会上整天跟着鬼混打架,整天偷鸡摸狗。但是更坏的事不干的。女人也不沾,就是调皮。
火车头
陈胜建:真是偷鸡摸狗。那时候,整天又饿,见什么可以吃的,就想办法搞来吃掉。
后来又来了好企业招工,是保密企业密码厂,然后说要把我分到011。我的档案一拿去011,说不要,说档案都这么厚。幸好就没去011。我们老师说,这个小孩这么乖,哪有问题!就把档案给我抽空了。他们看了我的档案,感觉也没什么问题。
档案抽空以后,就碰到铁路招工火车司机。谁知道火车司机这么累!我也不懂,还以为当火车司机了不起!劳动局就把我推荐到铁路上去了。我就在1970年进铁路系统开始当火车司机了。在铁路系统这个过程很好,正好贵州省一帮老干部的子女没地方安排工作。那个时候还没平反,还在等。我和他们的子女在一起,彼此影响大,就慢慢学好了。
刚刚上班,大家一报道,我们一百人就派出去实习。这帮人在一起也合得来。
李扬:这帮人都在铁路上。
陈胜建:都在。跟我们一起的有一百多人。多是省里领导的子女。龙隆那时不到16岁,这么小就来当工人。大家一起,一窝蜂就全来上班了。这一帮人,放到一个班,又到广西实习。我们回来开蒸汽机车,从玉林跑湛江,跑河存,一段一段地跑,一百多公里,中途要加水,到地方还要加煤。我们就要上车,太累了!比贵钢还累!累到吐血。
李扬:那么当时是货车还是客车?
陈胜建:我们是火车头。那时的蒸汽机车不像现在的电力机车跑多远都可以,是火车头,要加煤、要加水。火车头是一段一段地跑。一段大概150公里。我们段的车就跑都匀,跑凯里。
王小梅:这个开火车开了多少年?在这个过程里有什么记忆比较深刻的事情发生?
陈胜建:记忆深刻的就是累,太累了!原来煤还好,后来就用水城的煤,煤扔进去后就长大瘤子,勾都勾不出来。后来实在不行了,给我们换内燃机车。当时麻尾跑贵阳是内燃机车、柴油机车了。跑水城这边的也是内燃机车了。而我们还在烧煤。那时候太苦了!
李扬:干了多少年?
陈胜建:从1970年干到1978年考上大学。但是后来有两三年,我在贵阳铁二中(现三十九中)当代课老师。
李扬:那时大学毕业了?
陈胜建:那时,好就好在跟这帮人在一起,所以跟到哪样人就好。那时,我就很老实。他们觉得我太老实了。因为我知道我的档案很厚,我就有点怕,就很老实。他们到处乱跑,我就不敢,我老实。然后,他们喊我当排长。
这帮人好在什么地方?大家爱学。大家就整天找书来看,就讲国家大事,就一起读书。你出个数学题,我出个数学题。我初一都没读,就自己找书看。那时找书找不到的,教科书、教材也找不到。我们把初中几何、数学、物理等全部拿来翻。不可能人手一本书。有一本书就是你看几天我看几天,就用心抄背。就这样基本把初中、高中课程学完了。没老师,大家全部背出来,然后互相提问。这一帮人就把初中、高中的课基本学完。我们还是有点厉害的!
虽然工作好累哦!那个油包……我们的衣服不叫工作服,叫油包。那个油全部浸透的帆布衣服,叫油包。
陈胜建:当司机时正好高考。
葛诗畅:恢复高考了。
陈胜建:恢复高考,我要选择了。如果我不考司机——反正一步差,步步差。今年不考,明年考。整个工资的差距按照时间来,这一辈子就要落后了。但是要选择高考,就没有去考司机。所以我一直干到副司机。副司机就没有直接操作权,是司机的助手,但是内燃机车的时候,我们也开。如果司机不想去,或者喝了酒,司机在高上(贵阳话,意为:上面)一睡,我们副司机就给他开。
李扬:开火车很难吗?
陈胜建:不难。内燃机车就是电传动。柴油机发电以后电机转,转后带动轮子。
李飞:一边工作一边学习。
陈胜建:一边工作一边自学。
李扬:然后就高考了。
陈胜建:参加高考的时候,我还当了三年老师,我教物理,把一个班从初中带到高中毕业。高考的那时候,我要考试,学生要考高中,我白天给他们复习,晚上11点后就自学。
李飞:那时候20出头。
陈胜建:1977年高考时,我25岁。然后把我分到了马师大,我没去。
李扬:你考上以后,分到马师大去读书,是吧?
陈胜建:我填的西南交大。我弟弟的分比我还差,他都考了川大。我看他到川大,他的考分还没我的好,然后我被分到马师大,我就不去了。他们说:"这风险大,司机工作也放弃了。"我说,明年考。那个时候社会动荡,谁知道?变得太快了!整个社会风云变化,太快!我说,管他的!明年不准考,就不考。那时能念个大学,怎么可能放弃嘛?他们简直不敢想象。你都考上大学了,得了救命稻草,真是救命稻草。可我还是不去。第二年,我又考西南交大。结果语文没考好。你写不出来就是写不出来。脑筋一片空白,没办法写文章。结果我的分还差一点点。因为我的物理考得好,因为龙隆在西南交大上学,招考的老师认识我,将就录取我了。我就到西南交大,就这样念大学了。
李飞:当时学的什么专业?
陈胜建:学的是内燃机车专业。那个时候人很单纯,我是开火车的,我就学内燃机车,就没想过选一个其他专业,以后可能整个人生就会变,也许就很好。这样也好。我们这一帮人一直在这个行业。回来以后,我当了几年的车间主任,就搞检修了。
李扬:本科毕业,然后就分配到哪里?
陈胜建:分配回机务段。
李扬:又回来了。
陈胜建:我带薪,在学校很自在。我的工资还挺高,大概每个月30块到42块,跟助教一样高,比一般工人都要高。
葛诗畅:一般30多块钱。我们是二级工资都才32块。
陈胜建:反正我们的工资比地方上要高。
王小梅:还是有钱的。
陈胜建:我在学校,自在得很,又有钱,又肯玩。
李扬:你这辈子的经济状况一直是不错的。
陈胜建:这个对。反正我在学校也没什么买的,它又不在城市里,原来我也不吃肉。
李飞:那时候谈恋爱没有?
陈胜建:没有。老实的很,30岁以前都没谈过恋爱,成天就知道读书。
李扬:再讲讲回到机务段以后的事情。
陈胜建:回到机务段以后就干技术。实习一年以后就是助理工程师。
李扬:就没有再开火车头了吗?
陈胜建:没有。就到检修车间修车了。后来当检修车间副主任。就把我放在车间里管检修车间修火车头。
我母亲那段时间得了癌症,我又请了半年多假带她到北京看病。
李扬:那时候父亲还在吗?
陈胜建:父亲还在。
在北京给老母亲治病回来以后。我就想,在铁路上好像不对,这一辈子就在这儿混。当时陈璞如当铁道部部长。在北京的时候,我母亲说去不去陈叔叔家看他一下?我就到他家去了。我母亲就问我,给不给陈叔讲我在铁路上。我说不讲。这人还是有点……我这人永远不愿意干那种……何必呢?而且我当时就不想在铁路了。这个人干一个事情干多了以后,就有点烦!我也说不清楚,就是不想干了。我就想调地方。回来以后,就调到地方。
李扬:哪一年的事?
陈胜建:调地方是1987年了。我回去,又干了好几年。
李扬:1987年到地方,到哪个单位?
陈胜建:外贸。当时外贸好吃香嘛!我就到了外贸。当时外贸多风光,大家都想去外贸。单位待遇又好,什么都好!把我分到外贸基地建设总公司。我还没开始做真正的外贸工作,国家刚成立一个进出口商品基地建设总公司,贵州省就相应也成立了一个公司,我就给出口商品建设基地搞企业。我去了以后,就跟经理搞了很多可行性报告,想搞很多企业,都是很理想化的!我们考察了贵州的好多资源,然后写了很多可行性,我说拿一个企业给我们来搞成出口商品基地,当时想了很多桐油、磷矿的出口。当时我们的工业很差。我一看,可行性报告搞了两年,领导也都挺喜欢的!要让我兼这个科那个科的领导。后来我一想,不行!我一干不成事,我就心烦。我觉得又没有前途了,我说:"你拿一个企业给我,我把它从小干到大,干到好。"
那个时候,我对钱的概念也有了,哪怕不要很多钱,我也可以。反正这个人总要做点事嘛,反正总是有点事业心,想出人头地。好听的话,要面子嘛!但是到最后又没做成。没做成以后,当时一个朋友冯航,在机械厅机械进出口公司。他厉害得很。
我跟你讲,我们干多大的事,你知道吗?那时候邓朴方搞康华,我就给冯航聊天说我们去北京搞康华,我们要搞贵州康华。然后他就牵头了。他父亲跟姚依林熟,他就跟那些人搭上关系了。我们就跑北京去,要成立康华了。
李飞:1988年的时候?
陈胜建:到1989年喽。那时我们国家合资的车只有广州的标志。桑塔纳都没有。好早!长安街都几乎没车。经济还没有起步。
我们就站在长安街看到了标志车。我跟冯航讲,以后我们赚了钱就买一个。好高兴哦!当时我们跟谁打交道,你知道吗?当时康华的常务总经理是余正森。我们走的是这条线。
李扬:我讲的就是余正森嘛。
陈胜建:对。我们天天守到余正森办公室外面。他走进,走出,一会儿,我们和他打个招呼,就这种……常务副董事长王鲁光是邓朴方的小兄弟,他对我印象特别好。我在贵阳饭店请他吃饭。当时我也不懂,也没钱。我租了最大的一个房,把晚餐放到房间里请他。他说:"还没有人请我在房间里吃过饭。"他对我印象很深。
我们还真没见到邓朴方,就见到王鲁光了。本来想见邓朴方,当时没见到,邓朴方还是不容易见。还顺便见了一个人——王岐山。到他办公室去,他跟我们聊了半天。
搞了半天,结果康华突然停了。但我们的很多工作都已经进行了。怎么办?当时有一个侨办的华兴公司也划给康华,它的总部在广州,是一个房地产公司。我们就挂在华兴公司开始搞房地产,成立了贵州华兴分公司。冯航当老总,牵头。我们做的房地产,太早了!
李扬:所以你就搞房地产了,是吧?
陈胜建:我没搞。我不喜欢房地产开发,我去做贸易部。我轻松了,我贪玩。那个时候也没赚钱。后来谁知道房地产这么火爆!我就在一个贸易部。我还是想搞企业,想做贸易,一直想将来投资一个企业来干一干实业。
我们就搞房地产了。我们在贵州很厉害的!当时中央搞房地产不要卖地的,要指标。要国家计委下发指标才能修房子。贵州省有三块指标,一块给省计委了,一块就是给中房集团。中房当时有好多个公司,但是它的指标要买,要花钱。还有一块指标就给我们。很厉害了!黔灵西路的华兴新村就是我们修的,这是贵阳市的第一个房地产项目。太早了!等于大家都还没搞房地产时,我们就已经介入了。
李飞: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了。
陈胜建:那时候房地产还没有商品化。当时公司财务管理上有些问题,不为大家考虑。我这个人,有个毛病,我一看话不投机,我就算了,我又走了。我招呼都没打。我说:"冯航,我要走了,我离开了。"正好,汪小川的儿子汪艺英从兰州铁道学院毕业分在科学院,他跟我原来的师兄弟在科学院办了一个桑力电子实业公司。
李扬:个体?
陈胜建:民营的个体企业。现在看来不高级,那时候太高级了!我们一开始就搞电子产品。第一个产品就搞红外报警器,都是自己加工生产元器件。博物馆的第一套红外报警器是我们自己生产安装的。
那个时候,我们还搞天网。汪艺英现在在深圳,他一直干这个,做到上亿的资产。他每年收入好几个亿,全做出口,做得很好。但最近在技术上冲击很大,随时都要更新。他现在年纪大,有点招架不住了,就把股权转给别人,最近准备要退。
李扬:后来你又跟他干了几年?
陈胜建:我在桑力电子公司没干几年,因为我不是搞电子技术的,他们就叫我去搞销售,我就形成了一些社会资源。最好的就是认识公安局的一堆朋友。这个过程就建立了公安关系。那个时候,桑力公司也没办好。毕竟搞产业,我们还是没经验。搞电子企业,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。后来和汪艺英,大家反正也不是很痛快,后来我就又离开了。
李扬:那时你是已经离开了?
陈胜建:我离开冯航了。
李扬:离开体制了,是吧?
陈胜建:我已经离开体制。我到外贸后,我的组织关系和行政关系在外贸。后来组织关系挂到进出口公司。行政关系在外贸基地公司。基地公司现在好像还在。我离开以后,组织关系从此就断了。是这样的,我走一路丢一路。我不管,我不看后路,我没有后路。我从来没有留后路,我掉头就走。我净干这种事,风险很大。
当时科学院搞电子产品,茅台第一次改扩建2000吨,我们还给他们搞了很多事,后来还是做不成事。那个时候我已经41岁了。
我这个人从小不安分,都在外面跑,对不起家庭。这点要实事求是。整天在外面跑,从小就爱在外面混。我整天在外面,我母亲怕我出事,把我送到哈尔滨舅舅那去管了一阵,回来以后就把我拉到派出所的管训班。
游戏机生意
李扬:在科学院又搞了几年,什么时候与现在有关系了?
陈胜建: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了。我就贪玩,他们就去搞游戏机,实际上就是赌博,我就去赌了,整天没事情我就跑去。在紫林庵楼下开了一个游戏机叫牌机,我就去玩,第一天我一去就赢了几千块钱。喂哟!好高兴哦。第二天我又去,全部输了,倒输。我说,这个有点好玩,赚钱了。我就跑回去跟他们讲说,我们办一个,好赚钱。我们就开始走歪门邪道了。没办法,我40多岁了,要不,我怎么办?
李扬:搞牌机,后面真的搞了吗?
陈胜建:我就给公安局的朋友打电话咨询办牌机方面的企业。他说,什么叫牌机?我说,赚钱的。他对我特别信任。年轻有年轻的好处,人见人爱。现在叫我去跑销售,我这么难看,肯定人家不认账。那时,我简直是活跃的很!天天在公安局跑,他们都认为我是公安局的人了。好玩得很。
我跟他们关系好得很。但去办成了也没钱,那时候哪有钱?我就跟他们琢磨说,我们想办法搞点钱,找个有钱人。他们说,警卫处人缘关系好,去找一个香港人。他们就找了几个香港人拿钱来,我们办了两个中外合资企业。我用了半个月办了两个中外合资企业,累得吐血,晚上都不睡觉。一个公司就叫金星,在紫林庵图书馆的二楼。还有一个在河滨公园旁原文化宫的二楼。是这样,春节开业,紫林庵那个赚钱……哗哗哗……那个钱,但是他们内部有点问题,我一看有矛盾,我扭头就走,我不管了。金星这边生意又不好,没赚钱,我就把自己拖得很恼火。那边赚了钱了以后,也搞乱了,也垮了。
后来,牌机不是出问题了嘛,密码、编程被破掉了,谁开谁亏。他们就把程序全部放在一个最紧的位置,根本就不放水。后来整个就没人玩了。
我说:"这个没人玩,我就不相信,没有人不喜欢赌!哪有赌场没人玩的?肯定是程序不行了"。我就到处去找程序。后来认识了一个海南的朋友,他说有个三鬼版程序没有破,也是唯一没有破的程序。拿来以后,我一看还可以。我能办执照。他和我在一起开,他就给了我一张18万的支票。噢哟!那个时候,第一次见到钱了,而且好多哦。就这样,我们就在大十字一商场的五楼开了。他们说,五楼怎么能开?我说,赌博怕什么?我做事情全是概念。我就说,赌场在什么地方都能开。成本低,管他的。只要输赢好玩,肯定有人。我就不相信!一开始就叫朋友来玩,分很低,拿几万块钱放放水,一点一点做,两三个月以后人山人海,24小时不断有人来玩。我们就赚钱了。我半年没下楼啊!除了洗澡下下楼,我不下楼,整天就在那儿。
李飞:玩牌机挖到了第一桶金子。
陈胜建:是第一桶金。但我胆小,我怕。那个时候我是100分的牌机,程序运行速度很慢,赚钱来的很慢。但就这样,每天一两万、几千,或几万,也是要赚的。
李扬:那个时候,已经不得了。
陈胜建:后来他们搞了一个250分的牌机,一天要赚几十万。
在贵阳玩三鬼机,我是鼻祖。他们把分改了以后,赚多了,我就一直不敢用250分程序的牌机。我看到那些人输钱,钱倒进来了,我心慌!我说:"这个钱又不是我的,我帮人家打工赚的,而且以后人家都知道是我赚的。"我整天在那儿住,社会上的人都来找我,整天来缠着我。我胆子也大,反正在社会上混过,也不太怕。就这样,大概赚了几百万,我分了有60万。
后来牌机就停了。我打擦边球,不干黑的、违法犯罪的事情。只要政府一下令,不让搞了,好!我就关。我从来不开地下黑牌机。我一判断可能还会开,我就停在那,我就等。最后又第二次开。但这个过程,海南人等不及了,他要把机器带走。我说我给你赚了几百万,那个机器才几万块钱,你还拿走?我说,干脆我拿钱给你。他还真要钱。他就走了。我有了60万。后来,真又开了一下。一商场不行了,我就开在新体育馆楼下,又搞火爆了!就这么一个地方,我又把它开火爆。我放水嘛。反正每天只要输钱,肯定有人来。
李扬:又挣了多少钱?
陈胜建:这一把,我把原来跟我的人全部喊起,我赚了钱大家分。我这个人从来都是赚钱了大家分。
李扬:你就成为专家了,给他们调牌机都挣钱了。
陈胜建:我还是带着大家,干到最后也不愉快。我怕赚钱,每天控制在两三万。有时候那个机器"哗!哗!哗!"正常运转要赚8万到10多万。我每天要用两个小时的幸运时间,打到赢了以后翻倍,我每天要用这个方式把它放出去。所以,我在火车站那一带很有名,他们说:"在这个老板这里输了多少钱?"我说,少来这一套!在我手上输上四五十万的没几个人。不可能的!"你们不要说倾家荡产。不可能!我每天放水,我看谁输多了,我就给他分,白送。"就这样我们又赚了一些钱,我自己留在身上的钱大概也就200万。我的第一桶金就这样来的。
李扬:是在九几年?
陈胜建:1995年,政府最后一次坚决让关牌机。
李扬:那时资本积累大概完成多少?
陈胜建:200多万。总的加起来也就200多万。1995年,我就没事干了,跟家庭也不开心。我离家出走,要不,我家里不让我干事。
王小梅:你咋个离家出走?
陈胜建:我第一次离家出走就是去干牌机了。干了牌机以后,我更不敢回家了。
李扬:为什么?家就在贵阳。
陈胜建:我不回家。跟老婆也吵架,干脆不回家,干脆不管了。家庭不好,就心情不好。我有办法,我只要做事我就开心。所以我也就过来了。我做到那个份上,我也不敢回家。社会上有这些人盯着你,怕影响家人安全,我怕!
李扬:怕连累家人。
陈胜建:我怕。虽然我自己没赚几个钱,没有赚到两三千万。但是人家认的就是我啊!我在一商场的时候,那帮小屁儿天天来围到我叫我交钱。我是不会交的。我交一次就完蛋,后患无穷。
李飞:保护费。
陈胜建:交保护费。那时正好也不能办了,不让办了就撤了。
李扬:1995年以后,牌机彻底关了。事业又开始转向了,又去干什么了?
陈胜建:没心思,什么都不想做。开始想做点事,两三年以后就回家了。
李扬:1995年牌机关了以后,在外边又漂了三年。
陈胜建:就漂了一年。我不敢回家。
王小梅:为什么不敢回家?
陈胜建:万一有社会上的盯我,怎么办?那个时候,好累啊!我我花几万块钱买了一台长安车,挂了一块公安牌照800号,成了我的私家车。那时候很威风!贵阳哪有车啊!只有摩托车,家里四个轮子的更是没有。
李扬:算不算贵阳私家车中比较早的?
陈胜建:最早。
李扬:应该是最早的私家车。
陈胜建:最早。我开着面包车带着家人去小车河游泳。噢哟!好了不起,有私家车。
那时候很威风。我后来买的桑塔纳2000,是贵阳市进来的第二台,价格27万呢。后来,这台车一直开到凤冈去了,到今天它的牌照都还在。
李扬:桑塔纳现在能开吗?
陈胜建:已经报废了。我想留下来。牌子还在。
李扬:那个车一定要留下来。
陈胜建:车已经留不下来了,他们非要我报废。
李扬:再去买一个一样颜色的桑塔纳,将来进博物馆也是有用。
陈胜建:算了。进博物馆的东西太多了。
李扬:咱们再理一理。1995年,牌机关了,你手里积累了资金200多万,但不敢回家,因为黑社会盯着你,你又在外面漂了一年多。
陈胜建:飘了一段时间,又回去了。
李飞:什么时候再出江湖。
王小梅:那段时间,你在想什么啊?
陈胜建:什么都不想啊。有段时间,我什么都不想,不想干。家庭关系不好,影响心情。我就不想干事,有什么好干的?我一点心思都没有。不想干。
王小梅:没有动力。
陈胜建:贵阳老客车站后面修了一个古色古香的楼,我在那里开了一个北京涮羊肉饭店。结果生意也不太好。后来好不容易找了一个经理能做,结果房子要拆,我们就搬到飞山街金沙坡。当时我想把后面那一栋的一层全部买下来打通。后来饭店一开,我老婆又在闹。我只要一干点什么,她就要来参加管理。
李扬:她在哪个单位上班?
陈胜建:她是省科协国际部的原部长。她一来管又乱套了,这个也不好,那个也不好。她们做事总是什么都要最好。每一分钱、每一件事都要定到什么……企业完了!搞得乱七八糟。我关了门,亏了几十万。亏就亏吧!没办法。我又没心思了。家里也不好,我就什么都不想做。
这一次亏了大概几十万,我心里边什么都不想做了,一点都不想做。当时龙隆有个朋友在新疆,让我去看一看。我一看,天!那个地好漂亮,那个钱扔到地里都能长出来。后来看了一圈,觉得自己没实力,算了!回来了。
李扬:那边是坎儿井灌溉,沃野千里。
陈胜建:当时幸亏也就没钱,要不更苦!我想栽庄稼。伊犁那个地太好了!种什么,什么都长。我想搞农业,大面积搞,但是没水,要打井。我算来算去,根本就没这个实力搞,就算了。
王小梅:投入太大?
陈胜建:投入太大了。回来以后就混,什么都不想干。我当时的机会很多的。他们叫我去搞药,说咽立爽那个药5块钱的成本可以卖到50块。我说,这叫搞药啊?药是给人吃的。5块钱的成本,卖病人50块?
我就玩,整天没事就到处玩,打麻将。什么都不做,什么都没做。他们什么都叫我去搞过,我什么都不想干。最后,我介入了一个房地产公司。后来我就炒股票了。他们说,股票要好了。龙隆说,你看看股票。我一去看股票"呼呼"天天涨。我还有100多万,"砰砰"就全部搞到股市上去了,我一听专家的,"呼"就亏了,只剩80万。我紧张了。完了!完了!后来我再也不听专家的了。他们叫我买的股票跌得一塌糊涂,我选择的"黔轮胎"呼噜呼噜翻倍涨,气昏了!后来我自己买,还赚了。从100多万赚到400万,第二年又搞了700万。钱来得很快。
邓小平逝世的头天晚上,龙隆给我打电话。他不敢多讲,只给我说肯定股票要跌一下,股市会震荡。结果当天晚上就奏国歌了,就奏哀乐了。第二天我就把股票卖了。
李飞:昨天,是邓公逝世25周年。
陈胜建:头一天,我就把股票卖了。那时候钱不多,我就一口气卖了大概400万。第二天,哀乐就响起来。我一想,肯定一下子就会很低。我判断,它马上就会涨起来。结果,我又起晚了,我就跑到证券公司。我一进公司,他们说:"老陈,怎么办?"我说:"赶快买!"结果,我跑到那儿,机器一开,股票都已经涨了一大截了。我赶快全部买,股票已经涨起来了。我赶快买"长虹",当天就赚了百分之十几、二十。当天就赚了几十万。好玩的很!那时候做股票,自己选股票,就这么做!做!做!赚了一些钱,那就更不想了。炒股票的人更懒,什么都不想做。
李飞:炒股就是第二桶金。
陈胜建:第二桶金。做股票,怎么做的?什么股票?过程基本上都已经忘了。但是就有钱了,觉得自己很了不起!这个人就完蛋了!结果人家都一天比一天好,自己就不行了!到2005年,玩了这么多年,整天打麻将。我朋友也多,整天跟他们鬼混,到处玩,到处跑。也认识了一些朋友,他们都说陈哥整天就打麻将玩。
到凤冈
陈胜建:有一天我小姨妹涂晓婷说,凤冈那边的茶叶好。开始我是想到麻江。原来邹伟在那儿挂职,县委副书记。有一段时间,我想到麻江下司河那一带去买100亩地搞农业,很漂亮!老了就在那儿养老了。我刚一去,就碰到扶贫贷款下来了。如果没有这个扶贫贷款,我可能在麻江就买一块地自己去玩一玩,就种点果树就完了。第一批扶贫贷款下来,结果城市的人蜂拥到农村。我一看又乱了,又回家了。本来这100亩地,我花个几十万就能先搞下来种种。下司的山上很漂亮啊,种点果树多好玩!大家去农村奔着扶贫资金去,当然也想做事,因为有钱了。我没去,就这样跟农村有一点感情了。后来我一想,这一辈子还要做点事。那时我都50岁了。
认识邹伟以后,大家关系比较好了。他住在麻江武装部的房间,我在房间等他。我一看,怎么还有人看《红楼梦》啊?我就对他肃然起敬。我们就在那整天到处跑,他就带我们去看地,天天在一起大家就有感情了。到现在都是最好的朋友。然后又认识了搞蓝莓的聂飞。聂飞当时是果蔬办的主任,他现在是享受国务院津贴的专家。邹伟说好不容易有一个搞技术的,就很支持聂飞的工作,要不就没有贵州的蓝莓了。好多事情,历史啊!有的时候就是一个偶然。
聂飞搞农业技术的,当时农业部从美洲引进的蓝莓要在国内推广,每个县花40万买苗来育种。县委顶着很大的压力拍板,花40万进了很多蓝莓苗。聂飞得到这一株苗,贵州的蓝莓就发展了。他就种了200多亩蓝莓。他给我打电话说就想搞蓝莓。蓝莓很难育苗,但他搞成功了。因为他有这些成果,一下子就名声大振,不仅在国内这个行业里,在日本都引起轰动。现在,他调到了科学院植物研究所当所长。
后来,我在麻江没搞成,我回贵阳,又玩嘛。这一玩就玩到2005年。我还是天天打麻将。没事干,就喝酒玩,夜总会啊!
李扬:是怎么去的凤冈?
陈胜建:一直玩。完了以后,还是想做一件事。
李飞:这个不能叫玩。是工作一段,休整一段。
陈胜建:他们就说:"老陈,什么都不能干了。"我最受刺激的就是:"你能干什么事情?你什么都干不了了!你都50岁了。"
李扬:是谁说你嘛?
陈胜建:都说。邹伟他们都这么说。所有人都说。
李扬:朋友都在说。
陈胜建:我说,还能做点什么事?你做什么做哦?你什么都做不了!
王小梅:他们对你有期待。
陈胜建:没有期待啊!我要做什么事,他们就打击我。
王小梅:他们说你都做不成。
陈胜建:朋友开医药公司,让我去帮忙,我们见到了猫腻和不合理。我们要的是一种公平的、合理的价格。
李飞:对医药行业失望了,就开始回归土地了。
陈胜建:也没回归,是偶然的。
王小梅:相当于你是50岁才开始回农村创业。
陈胜建:53岁。
王小梅:我们还一直以为你一直是很坚守理想和信念的那种人,原来之前一直在晃荡。
陈胜建:2005年,我53了。我是混出来的。我到农村是偶然。我想用一个很不好听的话,是误入歧途。
王小梅:叫误入歧途。
陈胜建:我真是误入歧途。现在这个环境怎么可能去搞农业!那不是自投罗网啊?自找没趣。
王小梅:当时你的朋友都劝你。他们还是对的。
陈胜建:他们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我。涂晓婷有个大学同学叫李本强,当时是凤冈的县委书记。涂晓婷也知道我在农村跑过,想在农村搞一块地养老。我当时根本不是想去种地的,就是去找一个地方,搞一块地,种点树,老了以后搞自己住的地方、玩的地方,大家一起去玩。
当时凤冈想发展茶,但是没有多少茶。他们搞了几次活动,当时的县长王贵善于抓农村产品的一些优点。他看到凤冈茶原料好,做出来的茶很香。他很有心,实实在在在农村跑,看到农民做的茶好,就到处宣传。
李飞:本来到凤冈是要找一块地,把麻江经验移植到凤冈,后面怎么想要种茶呢?
陈胜建:也想种几百亩茶。
王小梅:以前喝茶不?
陈胜建:以前喝茶。但对茶没有概念,不是像他们讲的文化概念。但我离不开茶,一直喝茶。原来开火车就用大搪瓷缸,一大杯泡起一直喝。脑筋里没有茶的概念。
现在所谓的茶文化已经扭曲。我不喜欢那些所谓的"文化"概念。不能说它没有文化,但太过于虚,太虚无了!茶叶更应该讲它的物质属性。它的文化属性讲得太夸张了,太过分了,过度了。根本没有这么多文化属性。哪有啊?本来中国人喝茶喝得最悠久,这就是文化,这个文化就已经很了不起了,还要去给它什么……这个茶如何?那个茶如何?这样……那样……听都听不懂。
李飞:茶叶是最好的饮料。
陈胜建:当时,我也想种茶。幸亏野鹿盖现在已经有一定名声,要不真放弃算了。农民种一亩500块钱,我们种一亩茶差不多800块钱。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,是真实的。算一算,种1500亩茶,才150万,我就搞成了。既然是富硒富锌,我也不加工,将来就把它打成粉来当保健品卖。其实,我也不知道富硒富锌是怎么回事。当时政府官员工作很有激情,就把我抓住,拼命把我拉下去在乡下跟他们喝酒。我地都没看,我说:"那么,我们就先搞1000亩。既然这么好,实在不能加工茶,富硒对人体有好处,把它打成粉,卖茶粉,或者卖原料,反正也不亏。"
李飞:那是零几年?
陈胜建:2005年的10月10号那天,我去凤冈。那天是双十,我记得特别清楚。我下乡跟镇党委书记喝酒,他说:"陈总,你先打20万来,我们就可以开始量地。"我天天住在乡下,人晒得黑黢黢的。我也不管了,只要有地方洗澡。我刚把20万放到财政所,那届政府的动员能力太强了。一夜之间就开群众会,第二天所有村里、县里面的干部都来了。噢哟!全体总动员去给我量地。量完以后就开群众会。
我印象中茶园就是一大片了,后来我到地里一看,顺着山沟这个地方一块,那个地方一块,东一块,西一块。这个地方几十亩,那个地方100亩,土地顺着山沟沟转。我说,完了!完了!这个地怎么种啊?哪里像湄潭大片大片的茶园。首先从管理上,我就觉得有点恼火。谁来抠我的东西,我也不知道。但已经没办法了。这么多人在地里辛苦,我也不好意思了,量吧!就这么就开始了。麻窝头,顺着那个山沟沟,我的茶园是最复杂的。顺着山沟沟过去有一块,再顺着山沟沟里面也是我的茶。在里面,最大一块茶园就是麻窝那一块,有200亩。其他的,山坡坡上到处都是,那几个山都是我们的茶。但话又说回来,现在我才知道,那些地方全是森林,自然生态好。
后来我到武夷山去考察,他们的好茶长在山沟沟的坡上。它分上岩和下岩。下岩长在下面平地上,不好。好的茶长在上岩,就是顺着山沟沟的。想起来也对,山沟沟里都是树,顺着山地,茶叶的生态环境就特别好。
李扬:你去的时候已经是茶园了。
陈胜建:不是。那个时候整个凤冈才几百亩茶。就那么一点点茶,因为品质好,政府就做文章。
我开始很较真。他们的一些说法,理念稍微有点偏差,我就不喜欢。现在我开始习惯了,只要不过分。我觉得也对,要不它怎么发展农业产业?要农民都像我这样种茶,都饿死了。
王小梅:所以在农村发展还是很困难。
陈胜建:太困难了。制定的游戏规则全支持第二、第三产业。还好,今年开始对耕地有补贴了。种粮开始有补贴。所有的钱放在第二、第三产业,要么加工,要么技改,要么建厂房。
李飞:源头上没人管。
陈胜建:一号文件说的农业、农村、农民"三农问题"。现在搞成新农村建设。新农村建设在实际操作时根本没有农业概念。
野鹿盖
野鹿盖
李扬:野鹿盖的名字,是你起的?
陈胜建:小地名。
王小梅:就是那个山头的名字。
陈胜建:做奢侈品这个概念,我是有的。农业产品要做好的话,肯定要在地上做文章。
一开始还没有野鹿盖。是2008年才开发出野鹿盖这个名字。我们2005年就开始种了2000亩茶。我们公司叫贵州凤林经贸有限公司。我就想找一块土地,把产品名、公司名、商品名、地名高度融合在一起。把产品做到最好后,人家就盯着这块地球上不可复制的土地,将来就赚钱了。要不怎么赚钱?只有提高土地的附加值。
一开始,我们就讲让土地迸发力量,从开始就立足在土地。
李扬:现在总共投了多少钱进去?
陈胜建:不算利息,大概3000万。
李扬:后来这个钱怎么解决的?
陈胜建:卖股票。还包括一些政府扶贫项目。贷款也算投入,我建两个厂,都贷款的。现在我们贷款大概1000多万。反正我的股票不能全部卖了,没饭吃。银行给我贷款,我就建了第一个厂。农村信用联社是我们的恩人。
李扬:员工大概有多少?我听说都是农民在管理这个企业。
陈胜建:全是农民。
王小梅:怎么样带他们的?
陈胜建:一开始把土地的管理交给他们。每个村,指定谁管一片,很自然的,也没有按标准亩来分。你管你们村的100亩,他管这几十亩,最多的有管到200多亩、300亩的。开始工资都是一样的。后来我就提出来按亩给补贴。
李扬:管多管少不一样。
陈胜建:逐渐就形成了一个管理的体系。每年的除草施肥已经规范了。他们都知道,每年要除几次草。现在我的产品不够,原来是太多了。茶叶卖不出去时,一年除两次草。茶园难看就难看,我要节省成本。我除多了,生产成本又高,卖不出去,浪费啊!
公司的管护有一种荣誉感。他们完全按公司的方式管理,很有荣誉感、自豪感。他们把野鹿盖看成自己的事业。
李扬:这很厉害。
王小梅:这是怎么做到的?
陈胜建:就这样一点一点地,他们来管,开始大家就是一种雇佣关系。慢慢时间长了,大家相处就越来越融洽了。
李扬:农民的荣誉感不容易建立。
陈胜建:不容易啊!开始我们还没有生产茶,也不知道野鹿盖茶是什么样子。慢慢茶出来了,大家喜欢了,我们的茶叶影响力越大,农民的荣誉感就越高。农民很聪明的,他们认为他跟我跟对了。他们知道野鹿盖的未来有希望。我每年也给他们增加一点点钱。他们在农村,挣点钱也不容易啊!做所有的农业,都是通过农产品把劳动力换成钱。帮我干活,直接就劳动力换成钱就完了,不用通过产品。产品是我去处理。我们贡献很大。农民种一亩地一年700块钱,卖到1500,纯利润最多500,而且一年到头都在累,太阳晒、日晒、雨淋,还要搬。贵州山地很复杂,累得臭烘烘。
在野鹿盖,不用一年四季去干活。一个老太太,如果种三五亩地,一年的收入也才1000元或2000元,而且还要去卖,卖不掉还不算钱,最多有一点农产品丢在家里。每年采茶一个半月,六七十岁的老太太,收入都在3000以上,相当于种6亩地。采得好的,会达到6000,相当于种10亩地。
李扬:现在用了多少农民采茶?
陈胜建:采茶的时候人就多,漫山遍野都是。
李扬:大概有多少?
陈胜建:没统计,反正地里都是人,每天大概要有一两千人。
李扬:平常固定用工大概是多少人?
陈胜建:有两种。一种住在山下的,每天在自己家干活,只要完成我的除草施肥任务就行,算每亩地多少钱,他们平时自由度很大,相当于承包。那野鹿盖的山上,每天回家不方便,就固定一部分人住在山上,那就成了领固定工资的农民。每个月1000多块钱。
李扬:有多少人?
陈胜建:野鹿盖山上有七八个。
李扬:现在有多少亩?
陈胜建:还是3000亩。一开始是2000亩。后来我们整顿了一下,野鹿盖开发后又种了大概七八百。要讲可采摘面积,大概有2000亩左右。种植总面积大概3000多亩。
王小梅:开始去的时候,因为理念和价值观,跟村民发生过冲突没有?
陈胜建:实际上就是一些利益冲突。我们在法院打了几次官司。我用的管地的农民给我捣乱,说野鹿盖是他的。最后他还告我,说我们用工不符合劳动法,我也赔过款。从法律上讲,我们忽略了在农村用工还是有很多问题。
我不跟他们计较。如果要计较,就干不下去。比如说偷苗。我就讲:"你不要偷我的苗,我的苗跟你们不一样,将来你们要吃亏的。"后来他们知道了。我不能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影响我的发展。在农村,这种事情太多了,根本不能去计较。
王小梅:先不急,农村这块还没讲完。
陈胜建:跟农民就是这样过来的,必须要容忍。到现在,大家成朋友了,他们自己坦白交代了,反过来他们就尊重你了。
李扬:你经常跟他们喝酒。
陈胜建:喝酒啊。
李扬:你的酒量本身不错。
陈胜建:我原来酒量可以。农民喝酒,我都给他们准备茅台王子酒。只要我请他们喝酒,一定都是茅台王子酒。
李扬:有时候也请你到他们家喝?
陈胜建:我从来不去他们家喝酒,我从来不去别人家吃饭的。
李扬:就请农民到你那里去。
陈胜建:他们吃饭,我给他们酒。有时候我会请农民聚一聚,请他们开会。所有的管护,管土地的农民。
李扬:大概有多少人?
陈胜建:大概有十多二十个人。
王小梅:当时为什么要找他们座谈呢?
陈胜建:我们公司是一个和谐的大家庭。这么多年,我处理了很多农民。谁要是不和谐,谁要是闹矛盾,就滚蛋。这种人公司处理了很多个。我们管理层处理了很多个是非多的,凡是留下来的,一定是不要这么多是非,就给我好好工作。
陈胜建与茶场村民合影
王小梅:他们出现什么情况会处理?
陈胜建:只有不团结,我会慢慢把他们处理掉,让他知难而退。他自己觉得了不起,他们要跟我翻脸,那正好,人就走了。我要去让他走的话,我得罪人了。他觉得你不是了不起吗?你就要让他觉得了不起啊!稍微纵容一下,他们一翻脸,不就走了。等他反应过来时,来不及回来了。
老板尽量不要去开除某一个人,一定要让他们自己跳出来说,他们要走了。那就好了。我们毫不犹豫,让他们赶快走。
我原来用的总经理要走了,他扬言:"我离开野鹿盖,野鹿盖三年缓不过气!"我就笑一笑。他们走了,我心里暗暗高兴。要不几十岁的人,都是这么大年纪的人,只要不说走,我肯定要管他一辈子啊!哪怕他们不干活了。
企业管理要有一定技巧。现在的扫黑搞得好。我们原来在乡下真恼火,还是有点怕。
王小梅:不团结的人都要干掉。你是怎么样团结他们的?
陈胜建:只要不闹矛盾的,和谐的,他们认为野鹿盖好的,跟着我们野鹿盖有理想的,这种人都要团结。
王小梅:他们的认同是怎么建立起来的?
陈胜建:时间长了,就这样自然而然,不就成一家人了。
王小梅:不团结的,都被淘汰了。
陈胜建:都被淘汰了。当然,这都要由我来慢慢调整。
李扬:王子酒喝了多少?喝出感情来。
陈胜建:我们每年要办学习班,因为我们的加工技术很恼火。到现在为止,我们的技术都来自于浙江、福建,现在的茶叶加工都是那边的师傅。当地老百姓的技术不行。原来有两个年轻人和无锡茶科所原来的所长曹老师学做红茶,他们稍微学会一点本事就说他最好了,比曹老师还厉害了,就觉得了不起了。我干脆来一个全社会培训,就对外放风说只要来野鹿盖跟曹老师学习的,管吃管住,随时来随时学,手把手教。
我们临时叫一些人来,就把培训班开起来了。我们把农民喊起来,没地方住,就把厂房里的房间全部用高低床堆一大堆。工商局小微企业办一个电话,100多人来报名。结果一下子没地方住了。我赶快买高低床堆进厂房,就开始办培训班。我有个习惯,要喝点酒嘛。我就给他们买点酒喝,就买100多块钱一瓶的茅台王子酒。从那以后,每年都要给农民办学习班。后来,大家把自己的产品拿来公开进行评选、交流,再制作,再评选,一直到现在。
李飞:斗茶。
王小梅:我们村都有两个人去那里学炒茶,老陈哥还给我们送了一个炒茶设备。
李扬:天啦!
陈胜建:炒锅。不要把做茶搞得那么神秘,就是一把茶叶,把它一晾起,就把它炒出来。过去农民不就这么炒。跟着老师,系统一点,多点拨一下,回来再学,不行再去问,问了再学。必须这样来学。现在整个县茶叶的加工水平大幅度提高。曹老师现在是凤冈的荣誉市民,把凤冈当家了。
王小梅:都是曹老师的徒弟吧!
陈胜建:正式拜师的徒弟都有十几个。
王小梅:村民学技术很重要。老陈哥原来有个理想的想法是说,通过每户村民建一个加工坊,后面实现没有?
陈胜建:现在我们自己生产的茶,还卖不完嘛,要等市场起来以后。那是一种设想,就是将来我的茶叶不够卖了,我还要扩大。但是我也不能再种了,我要让农民来种,纳入我的管理体系,用我的方式去种。那个时候茶园就更分散了,原料也多了,怎么办?那就会区域性的建一些小的厂进行加工,就形成我的股东农民开始做自己的加工厂,这100%要按野鹿盖的标准做。
王小梅:现在有农民股东不?
陈胜建:没有。要到那一步就好了。我估计我们销售突破1200万就可以启动,让农民当股东。农民当股东有个先决条件,一定要挣钱,要有收益。这个股东才能当得长。
不过,中粮给补贴,开始往地里补贴了,种粮有粮补,这个是有进步了。
李扬:种茶有没有补贴?
陈胜建:没有。
李飞:野鹿盖的苗是从福建拉过来的?
陈胜建:是啊。
野鹿盖茶叶的茶场
珍藏自然
王小梅:老陈哥,好像您以前遇到的所有的产业都是能快速挣钱的,但你都放弃了,为什么野鹿盖坚持了十六年。
陈胜建:我不是放弃了,我没本事做。
王小梅:其实你不愿意去挣这种钱。
陈胜建:有点累。
王小梅:野鹿盖也累啊!十六年了,为什么坚持下去?
陈胜建:我没办法啊,我跑不掉了,"猫抓糍粑,脱不了爪爪"。
王小梅:没得办法放手了。
陈胜建:猫抓糍粑,脱不了爪爪,跑不脱了。中国的葡萄酒和茶叶陷入困境,为什么不能突围?有人就讲了产业的问题。从国际的角度来讲酒,要讲葡萄酒,不能讲白酒。白酒只有中国人喝,葡萄酒是全世界的。酒有产业特征。还有就是茶叶。他就分析了大众的消费品和奢侈品、农产品的奢侈品和大众消费品的定义。太经典了!让我坚定信心。奢侈品就是珍藏自然,让消费者来追求。
李飞:珍藏自然。
陈胜建:珍藏自然,消费者追求。我分析了我的投资边际不一定大。我说,茅台酒应该按野鹿盖的模式去做,去打造茅台峡谷,把茅台峡谷两边的环境搞得无比完美。这么多钱,花都花不完,就拿去打造这个峡谷,把峡谷的高粱地分片,按区域全部把它搞好,搞成地球上最漂亮的土地。茅台酒要卖到10万块钱一斤。
李扬:这个点子现在也管用。
陈胜建:管用。讲给谁听啊?
李飞:就像法国葡萄酒的经营模式。
陈胜建:就是这个模式。很简单,国内找不到参照模式,我们在国际上去找。中国的茶叶为什么到现在没办法突破?全部是在锅里边转。中国的茶叶说多也不多,就中国人自己喝,出都出不去,怎么突破?问题的根源就在土地和农民的分散。那么土地和农民为什么分散?就是没有任何手段。现在的人都往城市跑,谁管地啊?我们的农业已经断代了。你们家明年种的谷子放仓里不要卖,万一哪天没粮了,我们就有饭吃了。
新冠的时候,我买的好多米都发霉了。还是要存点谷子。
王小梅:是要存谷子。
陈胜建:我们很理想化地去做,最后又回归到自然。整个种茶的过程,有很多笑话。理论很多,做任何一件事情都非常困难,而且我们的想象跟大自然经常不匹配。在山上多养点鸡,虫都给你吃完了。林下鸡养到了林下,那片森林完了。养羊也恼火。我们花了好多冤枉钱。
我在野鹿盖上种茶后,中茶所白老师就跟我讲种大豆。种大豆好,固氮。然后大豆又有产量,杆埋在地里成肥料。野鹿盖漫山遍野就种大豆,花了好多钱。好了!一种下去,野鸡又多了。薅不完的叶又发起苗来了,野兔又高兴了,那年野兔很猖獗。野猪又来了,就拱来吃。到最后收的时候,收了几个好难看的大豆,丢了,什么都没有。养100只鸡,最多有30只鸡可以吃。养1万只,天上老鹰就有1000只,地上的黄鼠狼也多,而且鸡瘟厉害得很。只要一养鸡,从山下拿一只鸡上来一杀,上面一片鸡就死光了。
王小梅:带病菌。
陈胜建:我们讲畜牧业,畜牧站没有了,兽医站没有了。我们的农机站没有了。过去我们中国建立的那一套服务体系全部没有了。怎么做农业?最近又在推广农机站了。
王小梅:看来你是要跟野鹿盖终老了。
陈胜建:搞农业产业,必须立足于千秋万代的产业发展。而且一定要把它股份化,前提就是要把土地和环境打造成一个最优质的,全地球的消费者都认同的能赚大钱的产业,然后把它股份化,让它千秋万代传下去。有野鹿盖这片地,这个模式可以辐射到田坝、湄潭。但因为它立足于土地和环境,所以就没完没了。所以你说我要死在野鹿盖,因为它是一个没完没了的事情。
王小梅:我没有讲你要死在野鹿盖,讲你要跟它一起终老。"终老"是精神层面的。
陈胜建:我又回到源头了。我生在丹寨,长在贵阳,死在凤冈。
李飞:龙凤呈祥。前半生的积累都是为这个野鹿盖。改革开放开始弄潮,积累最后都回归到土地上。
陈胜建:积累的所有,包括这一生学到的知识,都可以用在土地上。跟农民打架都不怕!
王小梅:摆一点农民建立认同感的故事。
陈胜建:特别老支书,他们过去吃过苦,也是从解放前这样过来的。他们经历过大跃进,也经历过饿死人。现在野鹿盖这种做法,好就好在农民看了以后,他们感觉到我们很正义,是正派的。我们有一种气势比较好,我们做正事,我们所有的行为都是非常经典的,很科学的,农民看得懂。所以他们从一开始跟着我到现在,他们认为野鹿盖有前途。现在我们的产品卖好了,他们更坚定。
开始要点钱,后来就很坚定,都认为我们野鹿盖好,而且他们有荣誉感,每天发点茶叶给他们的亲戚朋友。"噢哟!你在野鹿盖?"他们很骄傲。大家很开心,形成了一种凝聚力。野鹿盖形成了一种凝聚力,而且在管理上很简单。
李飞:这是品牌带来的效应。
陈胜建:我们用最简单的形式来管理。我们公司总经理是会计,办公室主任是出纳。所有的事,两个人全部完成。现在我们理顺后,他们的工作量也减少,有的项目在外面找人配合一下,这样整个公司的管理太简单了!曹老师一来管工厂,管得井井有条。我们那些女工真的太棒了。加工,我是放心得很。我就睡觉,没事。我只要在现场待着,大家就稳。
王小梅:每年采茶的时候,你就去得多。
陈胜建:采茶的时候,我就在厂里。
李扬:刚开始不行,反对你啊!
陈胜建:不说是反对,但肯定都不支持,但他们也干扰不了我。因为他们也不知道我有多少钱。我怎么搞,他们不知道,我做事情他们从来不干预。但我要在贵阳做事,就坏了,她要来看一看,她要来问一问。好好的一个团体,她说有问题。内部矛盾百出,就垮台。企业垮就垮在不和谐。所以我原来做工作,我有个毛病,我们家的人不允许到我工作的地方,我说爹妈都不行。
李扬:现在她也经常到凤冈去看看。
陈胜建:基本上不去。但我回贵阳,我就家里人叫到一起吃个饭。
王小梅:他在凤冈也经常离家出走。
李扬:在凤冈,还要离家出走?
陈胜建:哎哟!她干涉得太厉害了,差点把野鹿盖给搞垮了。不能讲我老婆的坏话。她就是个性太强了。
李扬:野鹿盖这个品牌有没有卖到国外?
陈胜建:没有。国外有一个人买,不算嘛。
王小梅:野鹿盖的市场销售是怎么做的?
陈胜建:野鹿盖的市场就是珍藏自然,让消费者来追求。当然我们要去宣传,要去做市场。怎么做呢?还是要立足于做形象。一开始我们的茶跟贵州所有的茶不一样,特别是龙井系列的绿茶,贵州根本就没有这种工艺的茶。龙井大家很陌生,我们贵州怎么有这样的茶?我开始就送嘛,从2009年开始第一次做少量的送给大家喝。"你这叫什么茶?这么难看"很多人都这样说。我们的茶叶是扁型茶。扁型茶本来是最高档的茶,但我们贵州人就说那个独芽好,就不知道龙井扁茶才是最漂亮的,才是最高级的,最不容易做的。
反正野鹿盖的茶好嘛,大家就想来野鹿盖看。凡是领导、专家、检查组,他们都要上野鹿盖看的,他们看见茶园很难看,杂草丛生。特别是原来我一年才除三次草,更难看了,草比人高。他们就提出我的茶园不好看。我说这就是有机茶,多种生物共存。如果我的茶叶不够卖了,我再增加两次除草,我的茶园会管得很漂亮。
李飞:现在基本持平哈?
陈胜建:现金流持平。我们收益400万到600万都是持平,一直到800万,我估计1000万以下都持平。我都把它返回去,用在土地和农民身上。
李扬:现在产品不够卖吧?
陈胜建:够。最好的基本卖完。全部卖完,我就该涨价了。
李扬:有个什么样的预期?都卖完了是什么样?
李飞:1200万起底。
陈胜建:我们全部卖完,大概就在1500万以上,日子就好过了。如果全部卖完,野鹿盖就不得了了。
李扬:差不多成奢侈品了。
陈胜建:现在已经在一定的层面形成。现在贵州省送茶,特别在我们遵义地区、凤冈县,送茶不拿野鹿盖拿不出手。
李飞:没面子。
陈胜建:不是没面子,要得罪人的。
李扬:在贵阳有专卖店吗?
陈胜建:省府路有个店,我女儿在管。我这个人什么都不管,我连账都不看。我要保持生命的这种轻松,我不管。
组织农民。等到将来我有股东了,我再让他们去看。大家很自觉,我们公司基本上是以农民为主体的一个团队,这是我最骄傲的。这么多年我们建立了以农民为主体的种植和加工团队,这是我们最厉害的地方。
葛诗畅:以农民为主生产、加工。
陈胜建:他们跟土地已经融为一体,他们知道他们跟茶园的关系。如果给他们足够的报酬,我就可以对他们严厉一点。如果我给他的报酬只能达到社会平均成本,甚至下来一点,我就可以要求稍微松一点。等到超过社会平均成本的时候,做不好我就一脚踢屁股,踢都踢不走。他们的报酬跟责任心有关。如果我的报酬足够高,我可能对农民的要求要换,有的人要换。现在我还找不到的话——我焦虑的就是现在找不到农民了,将来怎么办?30岁以下的农民,没有了,20岁以下的,更没有了。
李扬:他不愿意干这活。
陈胜建:反过头来,他们肯定不愿意干啊。
李扬:这是个事。
陈胜建:不是个事,是个大事!我们的土地要荒啊。
王小梅:这个科技时代。
李飞:我们在村里面感受得到,种地的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。
陈胜建:做农业很累、很脏、很苦。谁愿意干!
王小梅:传统农业还是很累。
陈胜建:我们农业要发展,唯一的办法就是加大补贴,没有第二个办法,就是给钱。
李飞:种地应该搞成非遗传承。
王小梅:对啊,农耕文明已经是非遗了。
陈胜建:我们野鹿盖在现在这种恶劣的条件下,必须在市场上赶快赚了钱才能生存下去,才能更好发展。
李扬:你这个事情弄得好,真正讲它的价值,这是中国探索现代农业的凤冈实验。
李飞:写个内参,消失的农民。
陈胜建:我告诉你,我为什么要赚钱?我必须等到野鹿盖赚大钱了,大家就要跟着我做,我就可以复制到其他的农业产业。我做这个事情很伟大的!心烦的时候,我就用这个来安慰自己。这事情还是有点伟大!
李扬:这个很伟大。
野鹿盖茶叶生产
凤冈经验
李飞:大家交流一些农业体系的非遗传承。
陈胜建:中国农业合作化时就提出组织农民、整合土地。我们虽然小,但我把农民组织起来了。
王小梅:就是一个案例。
陈胜建:我真的把涉及2个镇、7个行政村,几千户农民组织起来。
李扬:其实你已经回答了,新农村建设怎么建设?乡村振兴怎么振兴?
王小梅:我们之前做了一个野鹿盖问大生态之路的访谈,今天是深入的把老陈哥从小到大的经历都摆了一下。
葛诗畅:他的故事太精彩了。在我们这代人当中,他太精彩了!他在社会发展的每一个波浪中,在适应社会的各个阶段,都有弄潮。当然家庭给他的成长积累了一定的基本要素。像他这样喜欢弄潮,喜欢折腾,每到一个潮流的转折期,都会躺下来观察,同时自家又得休息。当第二波浪潮来的时候,他又起来了。通过这样的积累,最后回归到自然、土地上来。所以你的人生非常精彩!非常精彩!从你的人生中,不要说年轻这一代,我比你稍长几岁,我都感到很受益。
陈胜建:葛老师鼓励我。我倒是也觉得没有荒废,70多岁还在创业。
李扬:70多了吗?
陈胜建:我70了。
李飞:今年就刚刚70。
陈胜建:刚满。
李扬:每个人都总结一下。
葛诗畅:而且你在家庭方面做出了很大的牺牲。你最珍贵的品质,就是在于坚持一种追求,最后栖息在凤冈这块土地上。这个就是当年毛泽东讲的,那条路走对了。我们农村下一步的发展,在你的经验上要探索把农业这条路走对。我们的新农村怎么搞?我们现代化农业要怎么搞?都离不开这个经验。你用的是"两个组织"起来,一个是把农民组织起来;一个是把土地资源组织起来。
陈胜建:我们野鹿盖基地上,就有一个毛泽东批示的纪念馆,那个地方是农业合作化开始的地方。
李飞:现在是县保了。
王小梅:老陈哥送了我一套毛选。朋友去那里的时候,除了野鹿盖好茶,还有一份特别的礼物,就是一套毛选。
陈胜建:我还送了一套中共中央办公厅编的《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》。毛泽东是一个真正伟大的领袖,他的眼睛一直盯到农民。他那几年每天都在关注农民,提出要搞农业合作化。全中国每个地区的农业合作化的每一个事件,都要向中央汇报,他要亲自看,对每一个案例做批示。贵州省有毛泽东批示的地方,我了解到的有三个地方。毛泽东的编者按、批示就形成了三大本《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》。当年毛泽东批示的一个点是永安乡的一个村,我正好就在那点。建厂的时候,县里边提出来要把那个地方给我用时,我还不晓得有这段历史。我一看,这是文物!我连厂都没建,就拿几十万把它全部恢复了。现在是一个搞党建大家宣誓的地方,热闹得很。
对那块地,我原来还是有先见之明。社会发展一定是走正道,最后这个地方一定要保护的。
李扬:今天我们是受教育了,我没想到陈哥这么"复杂",也很简单,他就是这么立体,这么有风采。转了一个圈,你此生就为这件事来的。一切都在冥冥之中。
陈胜建:我也是做完以后才发现的。
李扬:包括这块土地和毛主席那段历史,你都不知道,就把土地买下来。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。还可以扩大,再去研讨一下你的一个现象。
王小梅:我们去野鹿盖。
李扬:这是有重大新闻价值的事。
李飞:真的。消失的农民。二三十岁的农民,都没有了。
陈胜建:我经常讲,我说我本身就是一个时代楷模。我们公司培养了三个劳模,两个省级,一个国家级的,三个都是农民。
我对自己的认识也是慢慢深入的。要把事情做完以后,再反过来看这个事情是这样的。但我始终坚定一个科学、认真,踏踏实实,而且路要选对。路不选对,很多企业就这么垮了,因为路歪了,走反了。要是没有正确的路,就走上了一条死路。
李扬:发起一个野鹿盖论坛,一个峰会。
王小梅:清明采茶的时候去。
陈胜建:我本来想搞点钱,把野鹿盖各方面环境搞好一点,邀请很多朋友来玩。我搞销售的方法就是请大家来玩,不是去推销,给大家创造机会,让大家认识野鹿盖、看野鹿盖,把很立体的一个野鹿盖奉献给大家。
我不是在简单做。关键是茶叶有产业化特征。它从种植,一直从第一产业、第二产业,一直到市场,整个全过程差一点都不行。你怎么去面对全世界的茶叶爱好者?我们怎么样出口?卖到欧洲,东西拿出来后,马上欧洲人就要认识。欧洲人不喝我们这个茶,我们口水讲干,有什么用?去培养欧洲人的饮茶习惯?我们明明可以把人家的东西拿过来,做出最好的东西。但我们的根本就在土地和农民,否则我们永远做不出国际市场需要的茶。
李扬:对中国现在的农村的问题、土地和农民的分散问题,看得很准。思路太对了。
陈胜建:我们基地的毛主席纪念馆涵盖了整个解放后的农业发展史。一开始农业合作化时,修了那些建筑。它有农业合作化的纪念意义。还有,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时,里面有一套房子知识青年住过。这是中国农村发展最主要的两大事件。第三,就是野鹿盖在这里搞现代农业。这也就是你说的冥冥之中。
王小梅:其实不是理想化的。你是有理想的人,不是理想化。
陈胜建:理想化,还要科学。
李扬:凤冈这个地方,在探索中国农村改革和转型的实践。
陈胜建:实际上,特别是我们的西部农业,山地农业,这么分散的地方,怎么走出现代化?怎么可能大规模?政府就要根据我们的山地农业分散的特点,对农业进行组织。我们的地有没有前途呢?野鹿盖绝对是最漂亮的产品,就说明我们这片土地,从东到西,从南到北,整个贵州都可以做出最漂亮的、多彩的农业产品。厉害得很!我们的茶叶,都匀的有都匀的特征,湄潭的和凤冈的都有它的特征。
王小梅:因为地域和环境不一样。
陈胜建:安顺也有它的特征。贵州的土地环境特征太丰富多彩了。一定要通过农副产品把它体现出来。北方方圆多少里,环境一模一样,做出来的东西一个口味。贵州所有的地方不一样,老天爷给我们的资源禀赋。我们过去多落后贫穷,现在科技发达了,我们这边土地是个宝贝,全世界都找不到贵州这样的土地。
李扬:不同的区域环境就出现多彩农业。
陈胜建:我把我茶叶做好以后,我非要说明我们就能做出这么好的东西。珍藏自然,把它珍藏起来,这个土地太美了,把它珍藏起来。我们贵州的每一片土地都是有价值的。
李扬:它有独一性、稀缺性,是独一无二的。
陈胜建:独有的,不可取代,不可复制,就看怎么用。太好了!将来野鹿盖的茶叶10万块钱一斤都没问题。西湖龙井都卖到5万了,我凭什么才卖2000?大家看都看得见。从市场的角度已经看到我们的前途。我们跟它一比,一点都不差。我们还胜过他们,我们有自己的特征。
李扬:龙井卖到5万块钱?
陈胜建:5万。有人请白老师去买龙井最好的茶,买到第三等都是32000,还要托熟人。我们的茶比它们的好,至少我们有它的特征,我们还有它的环境特征。从有机、浓度等等很多方面,我们是胜出的。我们的茶叶卖到10万块钱一斤,一点都不假,我一亩地才出一斤茶,明前的一斤,清明的一斤多、两斤。龙井,一亩地出产十几斤啊!我们的茶太珍贵了!包括我们的红茶,我有信心。但是要时间。我一个人太累了!没人帮我。我要年轻30岁、20岁,人见人爱,我一个人就跳起来,我都要把它……我很快……野鹿盖早就不是这样。我们比现在还要好。但是那个时候不行,不是信息时代,现在好就好在信息时代了,要不我整天坐在凤冈,野鹿盖这么大的名声。茅台用几百年才完成这么多,我才用了16年,还要连种地5年,我这么大的名声,影响力这么大。现在信息时代好啊!信息时代不得了,要不野鹿盖怎么会才走到16年,大家那么喜欢。
葛诗畅:你要自家好好的,管好健康。最起码还要整个20年。
李扬:革命人永远是年轻。
陈胜建:野鹿盖租地30年,现在时间已经过半了。我争取在2025年完成基本的股份制改造,要让农民当股东,让社会资本融入。
李飞:还有8年抗战。
陈胜建:还有8年。本来,要不是8项规定,早就开始发大财。
李扬:你那个车尽量少开,酒还是要少喝一点。
鹿归山野
王小梅:现在开始谈养生了。还没总结呢。
李飞:葛老师和扬子哥都讲得很好。从宏观的角度,今天是第一次这样听老陈哥娓娓道来,讲他的故事。我不讲农业、农村那么宏大的东西,从您个人的经历来讲,和野鹿盖这个名称相匹配的四个字,我感觉是"鹿归山野"。你看,小的时候很调皮,很操蛋,小鹿到处奔跑。然后开始弄潮,吃饱了就开始躺平。吃饱躺平,吃饱躺平。最后找到自己要相生相伴的这片山野——野鹿盖,并且将越走越好。
王小梅:回归山野。
李飞:回归到呦呦鹿鸣。回头在那山上,养只把两只小鹿,作为吉祥物。
李扬:可以,可以。
王小梅:鹿归山野,这个太好了。
陈胜建:因为要发展,一切取决于发展和发展的速度,要做的事情太多了,我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。
李飞:你是属龙的,又在凤冈,又和鹿有关系。
李扬:龙凤呈祥。
李飞:回归乡土。
李扬:鹿归山野,龙凤呈祥。
王小梅:一个人要回归到自己最安静的,最合适的那个位置,万物就对了。生命的气息,生命的动力,就跟它相生相惜了。老陈哥50多岁开始创业,在野鹿盖找到了他自己最安静的位置。
李扬:我觉得你的青春一点没有浪费。什么时候干什么事儿,都清清楚楚,并且你比别人高在哪里?知道停歇,有的人停不下来。
李飞:要换个词,不能叫玩物丧志,叫停下来观察思考。
王小梅:我在找,找灵感。
陈胜建:野鹿盖的发展过程也是这样的。形势不好的时候就停。慢慢来,不急。审时度势很重要。
王小梅:我们这个小群体,都从各种声音去关注老陈哥,给他发声,就是一种支持,是不是?
李扬:我今天来,你说巧不巧。我昨天下午在家里喝茶,正好就发现野鹿盖。我一直想见一面陈哥。结果晚上就看见小梅发的口述史工作坊信息。
李飞:冥冥之中要相遇。
王小梅:我当时去野鹿盖,是被葛老师抓去的,什么都不知道。
李扬:葛老师是总阀门,源头。我到这儿来,小梅给了我一盒野鹿盖绿茶。我还不以为然啊!结果我的一个学生拿了个小红盒。他没有告诉我这个茶怎么样,他说:"扬子哥,给你一杯好茶喝。不要给别人喝,这个茶是最好的茶。"我就在心里垫了底。我也不以为然,我也没当回事儿。结果到凤冈去参加论坛,县里的领导就讲起你的故事,我脑袋里一下子"野鹿盖"这三个字就出来了。我过春节就想买野鹿盖,但不知道在哪里买。包装袋上有电话,我就打过去找,我想可能是销售经理或者销售人员的电话,结果一打是老陈哥接的。
陈胜建:为什么?野鹿盖的这些概念,跟着我的任何一个人都讲不清楚,必须我来讲。电话打到这个份上了,我就要亲自来。
李扬:非常好。
陈胜建:这也是一种销售。
李飞:新时代的新农民。
陈胜建:但是那个年代真是激情燃烧的岁月。
文革后期,我们自己已有自己的思想了。但有一种想法就是那种乱不可能永远下去。这一点我们有一个很清醒的认识。所以我们才能用了两三年时间自修,把初中、高中学完。我们总觉得社会、地球要转,一定是要按照一个科学的、良性的方式去发展,绝对不能倒行逆施。这一点我们是坚信的。我们这一代人见得太多。特别是现在,地球上哪些是好的,哪些坏的,哪些善的,那些恶的,哪个不晓得?我们比原来更晓得。社会一定要进步的,社会要进步,要坚信,要不然野鹿盖就没办法搞。我们受这么多委屈。搞农业太受委屈了!想不通,想骂娘。但是这条路一定要走,能走就要把它走下去。好在现在我们的产品出来了,名声大,大家也不欺负我。在县里,只要我们公司的人出去,基本上一路绿灯,大家对我们很尊重,我们得到社会尊重。
李扬:还是挺欣慰的。
王小梅: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。
李扬:白老师讲一讲?
白文浩:已经非常受益。
李扬:野鹿盖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在改善地方的政治生态,将来影响力会更大。
陈胜建:这个影响力在当地是有的。
余菲:我还有点激动。我没有见到陈总之前觉得这肯定是个很有故事的人。前半段,陈总的语速就是,哎呀!玩嘛!混嘛!就很云淡风轻。其实那些故事已经很跌宕起伏了,几起几落。但是讲到野鹿盖后,他的语速明显的不一样,因为情感不同,让讲述更有魅力,更有感情,感觉到他的眼睛里面的光是不一样的。过尽千帆,经历过这么多人和事,但是最后所有的情感和热情,一直以来持有的正能量都投放到野鹿盖这片土地上去了,我能感知得到。
王小梅:野鹿盖是老陈哥的光,那一束光就照亮在这片土地上。
陈胜建:我觉得好像是上了野鹿盖以后,就开始有点感觉了。
茶苗在地里面种下去后,你在想,好久才能长成茶园?简直……那种心理,空啊!
访谈结束,团队与陈胜建老师合影